闻之,刘氏擎袖拭泪,自嘲般喃喃:“没离开符葆堂,倒给我留脸了。”
“女君切莫灰心。今番闹出此等祸事,君侯正在气头上,等明日气消,您再好言相待。”
“还好,听了你的,将剩下那点蜡梅果扔到了沙茜阁,若真是从我这儿翻出来……呵,且看吧,君侯哪需什么确凿证据?早该信了,令我百口莫辩!”
偏生叫她们遇上这种偶合,大概个把月前,刘氏脘腹不适,伴有秘涩,没好意思求医,吃温性的泻剂也无用,才偷拿了些药力刚猛的蜡梅果。
谁也想不到今日竟就有这样的坏事等着。
下午听闻祸因正是蜡梅果,刘氏吓得罔顾身体抱恙,遽召瞿妙兰问话,猜疑是她瞒着自己所为。妙兰自然惶恐摇头,便赏她百万个熊胆也不敢独自筹谋。
刘氏当时心中一紧,越想越不妙,连我都怀疑自己人,更别提邺侯了,若真在符葆堂搜抄出蜡梅果,那才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瞿妙兰想了想,建议早早向君侯禀明原委,谅来他不是无理之人。
“错,他只会当我是狡辩!”刘氏却说,“赶紧将那东西扔远些,省得我们被晦气沾上。”
“半包药材而已,不难处理,奴婢这就将其销毁。”
“等等,”她一时邪念骤起,“巧合至此,倒也应该物尽其用……你以为,宿氏会不会藏有蜡梅果?”
瞿妙兰很聪明,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揣测道:“既是肉汤出了问题,宿夫人自然嫌疑最大,想必已是众矢之的。邺侯眼下正盯着幼梨院,行事多有不便宜。况且,若罪魁祸首真是她,届时自会查出端倪,无需咱们插一手,还惹了狐狸骚。”
“倘若不是她呢?”
“宿夫人或许不知情,肉汤却是她亲手所做,谈不上无辜,至少也有玩忽职守的罪过,难以涉身事外。”
“嗯,”刘氏忖度片刻,“那就——那个胡姬?”
“而今茹姬盛宠,又是个孤僻性子,与宿夫人她们都不太对付,对您也不甚尊敬,眼瞧着有个小妾越过自己遇喜,焉能不妒的?”瞿妙兰竟也点头,“正好,伺候茹姬的一个奴婢,是咱们的人,趁乱办事也静悄悄。”
“此事不宜推迟,你速命人隐秘做好,莫要留下把柄。”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低估了袁绍的较真程度和偏心。
两人终于从回忆中恍过神,刘氏再不觉得悲痛,由瞿妙兰搀扶起身。
“只是,”妙兰说,“总不会让真凶逃脱了吧?那人竟敢在您眼皮底下耍心计,就怕哪天再盘算到您身上!”
刘氏叹气:“如今看情形,靠这个理由扳倒茹姬似乎很难,邺侯必定详查,我现在也顾不上什么真凶假凶的,只盼蜡梅果之事千万不要留下纰漏。”
“女君宽心,银蕊父母的性命都系在她的那颗忠心上,哪怕叫她自己囫囵死了,也万万不敢胡诌有损女君清誉的话。”
“这样便好。”
……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无论牵涉其中的符葆堂、沙茜阁、幼梨院,甚至还有那看似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的衔香院。
翁海珠把几个奴婢从外边搜罗的消息,粗略归总,速即禀告给袁谭夫妇。
“倒没敢想,才回家几日啊,竟遇上这样精彩的闹剧,好啊,看得我都不愿离开邺城了!”
“可别只顾幸灾乐祸,指不定哪日就算计到咱们头上。”文悫君斜倚着薰笼,略带怨气地瞥了丈夫一眼,掖了掖盖在身上的狐裘,又吩咐海珠,“你先退下吧,让厨房端碗小米粥过来。”
“诺。”
袁谭清楚文悫君压根没碰那什么狗肉汤,也知道她今日佯装又吐又泻的,以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但还是忍不住发问:“虽说夫人假托疾患,都是为了避咎,可演得似乎太过了些。”
“夫君这是何意?”
哪怕屋里只剩他们二人,袁谭此刻兀自压低声音:“这事,总不能出由你手吧?”
“呸,”文悫君笑嗔,“我要有这个狠心,欺负妇孺算什么本事,太不光彩了,真要动手,自然也是要对你另一个弟弟下手的。”
“瞧你的神情,倒不像一无所知。”
她只摇头叹气:“人心诡谲,我可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