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娘子?温令磐?她来做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千万要小心提防着。”
“奇怪,你家真是奇怪,”季蘅不免吸气,“怎么待亲表妹跟切骨仇雠似的。”
“说来话长,总之她瞧着虽柔柔弱弱,却非善茬。”
“嗯,不长,我知道的也不少。”
闻此,袁熙显得有些急:“知道什么?”
季蘅不以为意,如实答:“知道温娘子原本是君姑要嫁给你的,后来遭她亲母算计,才可怜栽到了袁尚手里。左右想着,桩桩件件,还只有她一个是善茬了,至于其他人,那才叫真真惹不得……”
“什么嫁给我,嫁给我的只有甄家五娘!”听到一半,袁熙就不由怒了,“到底谁敢在你跟前乱嚼舌头?这天下除了你,我岂会另娶旁人!”
“急什么,我又不是来翻旧帐、乱吃醋的,”季蘅不由严肃道,“只觉得那位温娘子可怜,因缘际会,成了袁尚的枕边人,当下日子才过得艰难。命运多舛,如果当初……”
“如果什么?”袁熙冷冷问。
“她嫁给的是你,不必如履薄冰,肯定比现在自在快活。”
季蘅出自肺腑,却没发觉对方早已变了脸色。
“你向来体贴淑畅,无论新妇是谁,都会互敬互爱、举案齐眉。也算我运气好。”
未料袁熙冷笑一声:“好个如果当初,真有如果,我再怎么好了,你仍不想嫁,只心心念念将自己夫君丢给旁人罢。”
他其实说准了季蘅藏在心底已久的想法,可却不是方才那些话的本意。
“我是这意思吗?”她不由面带愧色地反驳,“刚夸完你,竟听不出好赖。”
“我再蠢笨,也未必听不出弦外之音,成亲快四个月了,你是半分不愿懂我。”
“……无理取闹。”
“或许你觉得我对你好,全仰仗袁熙之妻的身份,实在是倒因为果了。真糊涂也好,装糊涂也罢,今日明明白白说清楚,我之所以对你好,只为你是你,是甄弥、季蘅,如果当初换了谁都不行。”
情话说错了时候,总容易变味,等转进季蘅的耳朵里,多是咄咄逼人的怒气。
很多时候,她是心虚的,但现下,只觉本意被断章取义,心里满是憋屈和不耐烦,深叹一口气:“好,我错了,原不过随口夸夸你,倒又招惹你不痛快了。当我没说。睡觉。”
“既然说开了,不妨再说清楚,省得留下这芥蒂日日膈应你我。”袁熙誓不罢休,难得严肃地提高嗓门儿,“我怎会不知你打一开始就厌烦我呢,何必今日拿什么温表妹做筏子!是,你倾慕天下英雄,如江东孙策那般,而我,寸功未立,只能依仗父帅苟坐享其成,自然不配!”
季蘅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挺起上身,嗔笑:“孙策,孙策,我说你一提起他,那股莫名其妙的酸劲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平生最恨被人“出卖”,更没想到私下随口说的话,竟也被甄尧全数抖落,漏得干干净净。
“这下总算明了,原来甄家养了只学舌鹦鹉,与你称兄道弟,真是了不得。左右那人什么都肯往外倒,你凡事问他就好,何苦再逼我说清楚什么玩意!”
“你承认了?”
“认,我什么不认的,我若不认命,那日你娶的便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脾气上来的时候,可就不在乎脸面,什么晦气的话都能往外蹦。
两人四目相对,有愤怒、痛苦、哀怨,五味杂陈。好半晌,袁熙大约气极,眼中湿润,嘴唇微颤:“对,我早该明白,你是石头心,捂不热!”
“现在明白也不迟。”相较之下,季蘅显得平静许多。
“你什么意思?”
她瞧人的眼神过于冷漠,就像剜肉的刀子:“没意思,好没意思。”
一股复杂的带着冲味的情绪瞬间堵上心头,袁熙踉跄下了榻,穿好单衣,便快步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