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竟像是身旁多了个并肩而立的身影……
“苏娘子,大伙儿煮了饺子,让我过来找你呢!”白芳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俏声声、脆甜的清音打断了苏榛的怅然。
苏榛回过神,回应一个最舒心的笑,“走,一起。”
这是白水村的猎户们第一次没在家里守岁,但比他们记忆中的任何一年都要热闹、喜庆。
时辰已晚,夜演结束后的游客们都已经有序离开了嘉年华。大食代作为一个独立的区域,牌坊外也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白日里飘着诱人香气的冰面归于平静,但全部拖挂房车边沿挂着的冰灯可是不能熄、也不想熄,准备按村里“百灯守岁”的老规矩亮个整晚。
大伙儿见苏榛回来了,此起彼伏的守岁话儿也就响起了:“苏娘子,吉祥啊。”
苏榛每每笑迎:“您吉祥!”
熟食车里的叶氏也是瞧见苏榛过来就赶紧下了车,拉着她跟白芳朝着大食代最大的食客暖棚去,毡帘刚掀开一角,里头蒸腾的白雾便裹挟着野葱与肉香扑了苏榛满脸。
收工回来的近百村民挤挤挨挨围坐在长桌旁,擀面杖敲打案板的“咚咚”声、竹匾碰撞的脆响,混着此起彼伏的笑骂声,把棚内烘得比篝火还热乎。
丽娘把一团雪白的面团摔在案板上,正骂她家儿子,“臭小子!包的饺子能漏风,娶媳妇不得把家底儿赔光?”
大顺仰着沾满面渣的小脸,脖子梗得笔直:“娘,我才六岁!”
一旁的李家奶奶听到了,笑得直不起腰,“丽娘,你这想当奶奶的心思可是太急了点儿!”
丽娘手一抖,刚擀好的饺子皮歪成了月牙形,自己也憋不住“噗嗤”笑出声。
另一角,整整七个折叠焚火台都用上了,火苗舔舐着锅底,汤汤水水同时沸腾。守灶的乔里正高呼着:“饺子里可是包了铜钱,谁吃到谁今年发大财!”
乔大江抡着树桩粗细的擀面杖,把野鹿肉捶得软烂,“别只顾着吃饺子,大伙儿留着肚子吃我这炖肉啊,按土方子,还加了五味子和黄芪!”
旁边的李家老大脱口而出:“这么补,你是想要老二了?”
乔大江不紧不慢回了句:“那也不是不行。”
在场的懂的都懂,猎户家也没那些个避嫌的,哄堂而笑。倒把春娘惹了个脸红,狠狠的“啐”了男人一声,啐完也没忍住,一同跟着笑弯了腰。
童创组几个半大孩童举着冰雕模具穿梭在人群里,说是帮忙,基本就是闹腾。尤其谨哥儿,踮着脚朝着苏榛的方向对叶氏喊着:“伯娘,我姐呢?还没回来?我想让她看看我包的饺子!”
苏榛怔了下,我不是在这儿吗!
刚要张口应他,却见叶氏猛然转身,目光直直穿透她的位置,望向空荡荡的暖棚入口,并问着白芳:“怪了,怎么松手就不见了,榛儿不是跟在我后头?又跑哪儿去了?”
蒸腾的热气突然变得刺骨,苏榛看着近在咫尺却对她视而不见的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了,寒意从足尖爬上脊背。
第204章
苏榛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心跳如擂鼓。踉跄着退到暖棚外头,兴盛湖入夜后直接就是寒风卷冰碴,就这都比不上打心底泛出的寒意。
上次“消失”不过瞬息,可这次谁也说不准,会永远消失不见?
攥紧最后一丝存在感,听着童创组几个娃娃齐唱守岁的歌谣的稚嫩童音从棚内飘出,混着饺子、野味儿、山珍炖煮蒸腾的香气。
明明近在咫尺,却恍如隔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把各种穿越过来的细节、缘由都想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这种状况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就这么耗了约摸一柱香时间,苏榛突然被左手腕传来刺痛惊了下。低头瞧,是从盛重云送她的手绳贴肤处开始疼的,透明的皮肤下泛起细微红光,像是有无数萤火虫在血管里苏醒。
可随着这点刺痛之后就是一点点的暖,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
“榛娘,你咋站这儿啊,快进来暖和!”
苏榛下意识扭头,正对上棚里叶氏掀棉帘出来、带笑的眼睛。
伯娘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扎扎实实,没有半分透明。
自己又“活”了。
“发什么呆呢?”叶氏拽住苏榛的手腕往暖棚走,边走边念叨:“丽娘正念叨让你去瞧瞧饺子馅儿调成了没,大伙儿准备包了。”
苏榛强迫自己微笑,梦游似的跟叶氏进了棚子,丽娘瞧见她就举着擀面杖大声嚷:“榛娘快来!再晚一步,大顺这小崽子就把饺子皮儿全祸害了!”
“等会儿,让我们家榛儿缓缓,方才一个人站外头冻着呢。”叶氏直接把苏榛按在了长凳上,白芳闻言就跑过来往苏榛怀里塞了个暖手炉。
棚内的喧闹声便重新涨起来。今晚守岁,又是嘉年华开幕的第一天大好日子,苏榛绝不想因了自己这种诡异的经历影响到大伙儿,她也无人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