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这些小心思也只有他自己消化了。
苏榛一直平平静静的,跟寻常的日子一样,甚至还抽空又给白水村的大伙儿来了个小小的安慰动员,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明天的嘉年华开幕万不能耽误了。
待进京的行装全部收拾妥当,天光就暗了。
琼涯客栈跑堂伙计小跑着过来后院儿禀告:“萧爷、苏娘子,太守大人派了手下的差役前来,说是时辰已到,朝廷安排的车马已在外头候着,催促公子们即刻启程进京。”
话音一落,院子里的叶氏身子一软,好在苏榛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苏榛微微点头,神色平静,“知晓了,你去集议厅跟寒酥说一声,我们在门口等他。另外……重云公子回来了没?”
跑堂伙计无奈的摇了摇头,“盛府四位管事也说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小司也是跟重云公子一起离开的。”
盛锦书闻言,立刻蹿出来嚷嚷:“他定是去见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啊,那人肯定不在这儿。”
这话一出,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如今在白水村,谁不知道重云公子与苏榛情投意合。
在众人心中,苏榛的地位举足轻重,白水村的村民们都拿苏榛当自家闺女看待,这儿可不就是苏榛的娘家,大家都是苏榛的娘家人嘛。
此刻,自家闺女被这般贬低,被说“不重要”,众人怎能不气,只觉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蹿上心头。
一个两个看向盛锦书的眼神就带了烦厌,恨不得把他嘴缝上丢湖里去。可时间紧迫,没人有心情同他斗嘴。
众人脚步匆忙,搬箱子的、抱包袱的,各司其职。一时间后院热闹非凡,苏榛扶着叶氏、跟萧容以及大伙儿一起去了前厅正门。
寒酥身姿笔挺地伫立在那儿,似有所感、转过身,视线也没有遮掩,浓浓的眷恋、静静的只落在苏榛身上。
叶氏心头一震,下意识看向萧容。
萧容又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心意,只能对妻子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下这箭在弦上、即将启程的时刻,实在不是挑明的好时机。
叶氏见夫君这般反应,惨白的脸色愈发惶恐,下意识地将苏榛的手握得更紧。
而苏榛的目光扫过一处又一处,终究还是不见她想念的那人,在心里默默叹了声,随即立刻绽出如常的笑容,拿出叶氏方才给她的荷包、塞到了寒酥手中:“穷家富路,都带上。”
里面不过十余两,已是眼下萧家跟苏榛能拿出来的全部现银。
若是爵位还在,何止如此。
寒酥握着荷包,目光凝在苏榛脸上。
萧、苏两家是世交,他跟苏榛称得上青梅竹马。
流放之前,他仅把苏家姐姐看作姐姐。
流放以来,俩家人相依为命、一路相扶至今,他压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榛娘动了心。
曾经的他身陷泥潭,自是认为能托举榛娘脱身、便是对她最大的“好”,于是什么也没做,拱手相让。
但如今他能返京便是第一步。
父亲在到达第一次到达兴盛湖的当晚就问过他一个问题:“蛰伏许久,也该想想往后的路了。吾儿,若有一日能站在那风口浪尖,可愿意去蹚这趟浑水?”
他清楚这背后的艰难超乎想象。
高氏一族在朝中根基深厚,即便与皇家有了嫌隙,依旧势力庞大,难以轻易撼动。
而父亲西南军中的人脉虽能成为助力,却也需要谨慎周旋,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
若无榛娘,此生就此作罢。
可若他能立于高位,榛娘是不是就可以……
深思一夜,他只回了五个字:“儿愿意一试。”
眼下出发在即,寒酥微微攥紧拳头,目光始终紧紧锁在苏榛脸上,轻声说着:“榛娘,我要去争一争了,然后——”
话未说完,一阵马蹄声疾、由远即近。
围观送行的人群自动分让两边。踏雪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裹挟着劲风,在琼涯客栈门前猛然刹住。
显然疾驰已久,它浑身的皮毛被汗水浸透结成一绺一绺。虽停下了,但仍是一身止不住的兴奋、前蹄高高扬起,喷着鼻响、嘶鸣声回荡、将一路的疲惫与燥热都宣泄而出。
“重云公子回来了!可算回来了!”人群中的盛家家仆们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