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思忖,若只在东市摆个小吃摊,虽说也能赚些过年银子,可应是平淡无奇的,哪有如今这般,众人聚在一起,为这年岁市集出谋划策,各种新奇的主意层出不穷,一个赛一个有意思。
这一趟跟着榛娘来,还真是收获满满,不虚此行。
而如此有成效的集议会竟一直开到了太阳落山。
想着要专人做专事、别拖着所有人都“加班”,大伙儿吃过晚食的“工作餐”,柳嫣就在也征求了苏榛的意见之后,只留下了各行的管事人,其余先行回去,明日还有诸多事务要忙。
并且,这“山海嘉年华”自大年三十起、连办十五日。
苏榛得倒着日子把筹备进度安排妥当。比如像各类的摊位与游乐设施,年前务必尽早搭建完毕,得有个准日子;
还有“招商”一事,提前多少天吆喝,招揽各路商家,心里得清楚;
雇人的话,几时着手寻合适伙计,也要拿捏精准;
试营业定在哪天,好提前试水,发现问题及时修整。
总之,要弄出个详细日程表,不能有丝毫含糊,就怕时间紧,误了集市品质,砸了嘉年华招牌。
为了赶速度,苏榛也是拼了,瞧着寒酥用毛笔一笔一划地写,心里直着急,真心嫌慢,索性自己动手。
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直接取了自己平日里记账用的炭笔,写起简体字来。
此刻哪怕被人当成错别字满篇,也顾不上理会,爱谁谁……
她这么头悬梁的“加夜班”,而另一边,盛重云乘坐了整整一时辰的马车,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果然还是要“独守空房”。
说来也是无奈,只因昨儿个不小心惊到了榛娘,她便特意“警告”,不许他再私下提前踏入自己的房间。
盛重云虽心中委屈,却也只敢乖乖依从。为了不惹人注目,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里,他愣是摸黑坐在隔壁房间,连蜡烛都不敢点上一根,就怕稍有动静,引起旁人非议。
他独自在黑暗中枯坐,心里却泛起一阵苦笑。
想想自己,好歹也是声名在外的重云公子,如今对着这个早晚要明媒正娶进门的姑娘,竟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这般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模样,活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个见不得光的“奸、夫”,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就这么腹诽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隔壁榛娘那屋有了开门的动静儿。
盛重云踱到窗边看了看,有了蜡烛的光亮,果然回来了!方才那一丁点儿对榛娘的抱怨瞬间散了,果断撑着窗沿就推开了隔壁的窗,利落的翻窗、稳稳落地。
并差点撞到屋里回来的人:寒酥。
他俩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对望着,双方都紧绷着脸,没什么表情,空气仿若都凝滞了,唯有烛火不安分地摇曳着,将两人略显僵硬的身影映在墙上。
直到寒酥终于轻轻笑了笑,笑容在昏黄烛光下看不真切,语气不咸不淡、平静如水:“翻窗,怕不是君子行径。”
盛重云倒也不气,只是眉梢轻动,不急不徐地:“急切盼佳人,失礼于此刻,萧贤弟莫怪。”
言罢,微微拱手,算是赔了个不是,可眼神却毫无自己“错”了的意思,镇定如常……
与此同时,一楼的集事厅里,仍旧在奋笔疾书的苏榛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坐在一旁写预算的柳嫣关切地问:“榛娘可是冷了?我叫伙计加个炭盆进来。”
“不冷,就是鼻子发了下痒。无妨无妨。”苏榛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继续写计划。可写着写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四周格外安静。
抬眼一瞧,屋里竟只有她跟柳嫣在了。
项松走的时候她知道,可寒酥呢?
苏榛便问,“柳姐姐,寒酥去睡了?”
柳嫣摇了摇头:“他说怕你会冷,要取披风下来。”
“哦,好。”苏榛应了,握着炭笔本想继续写,可笔尖悬停在纸上,突然意识到什么。“腾”地站了起来,脸也是瞬间飞了红,赶紧就想往外跑。
可也就是站起来的瞬间,门打开了。从外头进来的人,可不正是盛重云跟寒酥。
呃,所以寒酥知道了……
这晚,苏榛决定认可这世上的一句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虽然她也知道屋内气氛诡异、众人神色各异。
苏榛一边继续假装平静的写策划,一边偷瞄旁人:
首先是客栈东家柳嫣,怎么可能不知道盛重云每晚都偷来的事儿,又怎么可能猜不到:重云公子这是被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