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坡地的通风还好,不止蜂窝煤,就是晒个果干、晒个腊肉都干燥得更匀!”苏榛打趣乔家两口子:“到时候,我家想要去借贵宝地晒个啥,你们可不能不让!”
“让让让,啥都让!你想晒啥都成!”春娘终于笑了,这次终于不是苦笑。
乔大江也有些小激动,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那要是按苏娘子说的,请柳师傅瞧了土没问题的话,我们反倒捡到块宝地?”
苏榛正色,认真的:“大江哥,你那打猎的一手好本事,在咱们村儿都是拔尖儿的。又对山里野兽的习性、出没路径摸得门儿清,往后根本不用愁猎不到东西。
哪怕到了休猎期,春娘姐姐还有双巧手,不论是跟我做吃食、还是跟舒娘缝衣服,拿到集市上一摆,指定能被抢疯。
再者说,你们抓紧安置好,蜂窝煤立刻开始制,仅年前这一个月起码也能有个几两银子的进项,按白川府这天气,一年起码要冷四个月,足足能赚四个月的钱,就算每月只赚五两,那也有二十两了。
等积攒够了钱,木屋想盖多大就盖多大,添置好家伙事儿,日子指定越过越红火,越来越有盼头。”
苏榛的言语间满是热忱与笃定,仿佛乔氏夫妇富足的日子已然触手可及。
乔氏夫妇原本多少有些无助的心思彻底舒展开来,打心底暖和了。
乔大江脸上被打成那样也没落泪,此刻心里踏实了,竟红了眼眶,先是斗大的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到了后头竟像个孩子似的,猛地捂住脸,双肩剧烈颤抖起来,一声压抑已久、饱含悲戚与委屈的嚎哭,瞬间惊到了屋内众人。
但大家都没劝、没拦,都是苦过的人,都也知道他因何而失控。
春娘自是最懂。
这些年,乔大江跟乔里正为了撑起这个家,围猎期一到,总是天不亮就摸黑进山,只为猎得些许皮毛、野味,好换些银钱维持全家十四口的生计。
可山里的营生本就艰难,猎物时有时无,收获全凭运气,加上风雨无常,稍有不慎还会受伤,落下满身伤痛。
若家中和睦还好,可事实恰恰相反,长房的人住着最简陋的屋子、存着最微薄的积蓄。
乔里正凡事都把一个“孝”字压下来说,公道是给了大伙儿、委屈全给了自己孩子。
乔大江看着春娘跟小树跟着自己受苦,心中满是愧疚与无奈。
而如今好不容易分了家,又活像犯了天条被扫地出门,如此的狼狈不堪。
家里那些个叔伯长辈,都还不如萧家、以及苏娘子对他们夫妻的安慰、帮助来得多。
乔大江所有的压力、委屈、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他强撑着的防线。
春娘眼眶也瞬间红了,走到大江身边轻拍他的后背,夫妻二人多年来在家中默默吞咽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苏榛也没劝,等他们释放得差不多了才对叶氏说:“伯娘,咱赶紧挖个排水沟吧,他俩怕是要把咱家房子淹了。”
一句话,大伙儿都乐了,苦中作乐也是乐,有乐就比只有苦强。
说了这一会儿的话,春娘本想就这就跟乔大江去新屋了,但瞧着日头已然彻底落了山。
眼下季节本就昼短夜长,摸黑上去搬家肯定是不合适的。
好在就一晚,好对付,萧家挤一挤,男丁们住一间、女眷带着娃住一间就成,明天一早再搬。
对这个决定,最高兴的就是小树跟谨哥儿,两娃娃早在围猎期就好得不得了,更何况萧家零食多、人又好,小树恨不得就不走了,一直住下!
安排妥当,又是晚食时间了,叶氏、苏榛以及春娘就赶紧忙活起来。
牛乳馒头有现成的,直接从冰屋里取出加热即食。
苏榛又摘了豆芽儿滚了一大锅的豆芽鸡蛋汤。荤菜也是冰屋里冻着的现成的、又香又麻的毛血旺,做了整个下午体力活的男丁们就没有不爱的。
尤其第一次吃到毛血旺的柳师傅,吃出一身的汗。直问这吃食可卖,等他收工回城的时候,想买了给家人也尝尝。
“卖啊,这本就是我家年岁要进城卖的。但您若要,我单独给您做了便是,冷冻着打包带走,能放好几天。且有两种,一种是今晚这样的,里头有午餐肉,一份四斤卖三十五文;但若不要午餐肉,也会多加一些血旺、豆腐,也是四斤,只卖二十七文。”
这亦是苏榛在山上贮木场积累出的经验,不是所有人都舍得拿三十五文买吃食,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午餐肉的口感。
柳师傅比其它三个小工匠收入高,三十五文一份稍琢磨一下就买了。另外三个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三人合买一份三十五文的、一份二十七文的。苏榛笑意吟吟的记下了。
吃完晚食,消了食儿之后,泥瓦匠跟萧家父子、乔大江,为了赶工期,又点着篝火忙到了半夜,才各自洗漱了睡去。
长虚山的风在山坳间肆意呼啸,抽打着萧家小院儿。
但烟囱悠悠冒着青烟,倔强地证明了屋内暖意融融,足以抵御冰天雪地的死寂。
春娘今晚跟叶氏、苏榛,以及两个娃睡一个火炕,挤是挤了点儿,但热闹。尤其也没人睡,都在忙活搬家的事儿。
两个小娃此刻就是两只精力充沛的小兽,叽叽喳喳的。谨哥儿脑袋上一撮头发竖着,脸蛋被屋内热气烘得红扑扑,眼睛里闪烁着气乎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