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手上的老茧看,像是常年用弓的弓手,现场遗留的弓箭也证实了这一点。
但弓箭的制式,并非朝廷许可的猎户所用弓箭,而是军中式样。
联系林泛与他说过的造反一事,他有理由怀疑梁王之死另有蹊跷。
沈石脑中捋着案子,身后冷不丁伸出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他吓得一个激灵,蹦跳而起,反身见到是林泛,不由骂骂咧咧:“走路没声音就算了,你好歹提个醒儿啊!”
林泛轻咳一声,屈指揉了揉鼻尖。
“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沈石抱臂冷哼,“胆子不小啊,连皇亲都敢杀了。”
林泛反问:“你私下见我,就不怕官位不保?”
“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非你去府衙告状。”
林泛侧开身体,让出身后之人。
“沈推官,幸会。”谢明灼上前一步,面带揶揄。
沈石:“……”
“好你个林班头,来见我还带着人,你是真不怕我丢了脑袋。”他指着林泛佯装生气,而后看向谢明灼立马笑脸相迎,“还请孟姑娘看在我和林泛交情不浅的份上,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林泛无奈:“沈兄性命或许无虞,但日后若受贬谪,可不要怪我。”
“……”
沈石虽不明白,但今晚过来不是斗嘴的,遂摆摆手道:“贬就贬吧,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三人进了土地庙,席地而坐。
月光轻柔洒在庙前的阶上,借着这光,能隐约辨清庙中陈设的轮廓。
林泛道出当日情景:“我入梁王书房时,梁王坐在案后已无声息,我便知道这是个陷阱,遂逃离王府。”
“梁王死因看清楚了吗?”
“匕首刺入左胸,应是一击毙命,未见书房挣扎打斗痕迹。”林泛只匆匆瞥了几眼,再多便也不清楚。
沈石听完整个过程,想了想,说:“倘若你猜测为真,梁王乃世子所杀,那世子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权力和猜忌,”谢明灼开口,“我们成了替罪羊,他便可顺利成为郡王,再筹谋造反,若成,他便是启朝的新皇帝。”
“太异想天开了吧?”沈石简直不敢相信,区区几个山头的兵马,恐怕连河南都打不过去,更遑论叩开京城大门。
谢明灼没说话,按照原书的剧情,这个时候梁王已经快要成事了。
谢霂如此膨胀,不是没有缘由的。
如果河南暴动,河南卫所自顾不暇,根本挡不住手持火铳的碧山兵马;倘若敬国公依旧掌控京营,他们冲入京城不是没有可能。
即便眼下河南安稳,即便敬国公已死,谢霂也不惧。
河南还有汪鑫,还有大通车马行的马咏飞,而这条利益链上,还绑着河南巡抚和布政司、按察司的高官。
京营废弛多年,就算如今交由陆平操练,短短三个月,又能提高多少战力?
他算不得异想天开,但他没料到,自己藏起来的秘密会被谢雩窥破,并用来威胁于他,他更加没有想到,京城谢氏会提前洞悉梁王府的阴谋。
“沈推官,我有一事委托于你。”谢明灼从袖中取出一物,“此为朝廷密旨,还请你亲自前往武昌府,交到高铨高巡抚手中。”
巡抚有提督军务之权,必要时候可以调动本省各州县卫所兵马。
事到如今,想要不费兵卒已然不可能,不过她还是想尽量将损害降到最低。
“朝廷密旨?”沈石这才反应过来,惊得起身,退后几步,“你到底是何人?”
谢明灼没有明确回答,只道:“我等奉命前来调查火铳与铁胎银的来源。”
“这么说,梁王意图造反的事,朝廷早就知晓?”
谢明灼默认了。
“看来我是真的要遭贬谪了。”沈石捂着胸口惨兮兮叫唤,还不忘偷瞄谢明灼脸色。
据他判断,能奉命前来调查梁王,谢明灼的身份除了锦衣卫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