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熙十三年十二月。
长安,大司马府。
膳厅内已是人声渐起,作为大汉当之无愧的第一权贵之家,冯府早已不复当年蜀中小地主家的简朴。
虽说大汉已从丞相时的尚简朴转成重实务,但简朴之风犹在,。。。
嘉平三年二月,彭城春寒未解,太傅司马懿暴卒于府邸的消息如惊雷炸响,震动青徐。三日之内,讣告传遍州郡,缟素悬门,哀乐彻夜不绝。然而在那层层白幔之后,朝堂之上,暗流却比冬雪更冷、更急。
司马昭扶柩痛哭,声泪俱下,跪于灵前焚香祷祝:“大人!孩儿尚未立业,您怎忍撒手而去!”群臣环立,无不垂首默然,或真悲,或假泣,皆掩不住眼中闪烁的权欲之光。贾充与钟会对视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动??他们等这一天,已等得太久。
翌日清晨,司马府密室之中,烛火摇曳。司马昭褪去孝服,换上深衣,端坐主位,面前列着王昶、王基、郭淮三人。四人围案而坐,屏退左右,只余心腹亲信守门。
“大人临终有遗命。”司马昭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青徐不可一日无主,社稷危局,唯我司马氏可撑。’今我父虽逝,然其志未竟,诸君当共承此任。”
王昶抚须颔首:“太傅一生筹谋,至死方休。今齐王失位,新帝年幼,内外空虚,正是我等定鼎之机。”
“不错。”郭淮接道:“曹髦虽登大宝,然根基浅薄,全赖我父子拥立。若其日后生异心,只需一道诏书,便可再废之。”
王基却皱眉道:“话虽如此,然天下尚有汉国虎视,吴亦得淮南,势益强盛。若我内乱不止,恐为敌所乘。”
司马昭冷笑:“内乱?如今张缉、李丰已诛,曹芳幽于别宫,朝中尽是我司马心腹。何来内乱?倒是那曹髦……”他顿了顿,目光阴沉,“少年意气,昨日受玺时竟昂首不拜,脚尖几触吾身。此子非池中物,留之恐成后患。”
贾充低声进言:“不如早除之,另立庸懦者。”
“不可。”王基摇头,“新帝初立即遭废杀,必致天下哗然。况太后尚在,若以此为由召四方勤王,青徐难守。不如暂容其位,徐徐削权,待我军政稳固,再行禅代之事。”
司马昭沉吟良久,终于点头:“王将军所言极是。便依此计:先以‘辅政’之名,夺其玺绶,掌诏令出纳;再调换宿卫,换我亲兵把守宫门;至于外镇,则借整顿边防之名,遣心腹接管各要隘。”
众人齐声应诺。
自此,司马昭以治丧为名,实则昼夜调度,不动声色间将权力尽数收归己手。不过十日,禁军五校尉已有其三人出自司马门下;尚书台七卿,六人为旧党清洗后提拔的新进,唯余一人稍持异议,旋即以“哀毁过度,精神恍惚”为由罢归乡里。
而年少的曹髦,自登基以来,日日在宫中读书习礼,看似安分守己,实则目如鹰隼,耳听八方。他每见诏书下发,皆先问侍中:“此出自谁手?”闻多由司马昭署名,便默然良久。某夜读《春秋》,至“赵盾弑君”条,忽掷卷长叹:“身为大臣,居上位而不忌,祸岂远哉?”
左右惶恐,劝其慎言。曹髦冷笑:“朕知今日之位,不过寄居耳。然天子之尊,岂容他人鼻息下存活?纵不能奋飞,亦当存骨。”
消息辗转传入司马府,司马昭冷笑置之:“黄口小儿,徒逞口舌之利。”然贾充却神色凝重:“此人若养大,必为心腹大患。不如早作安排。”
司马昭犹豫片刻,终道:“再观三月。若其仍不知收敛……那就莫怪我无情了。”
就在此时,南方战报再起。
东兴大捷之后,诸葛恪志得意满,挟胜威之势,在建业推行新政。先是裁撤冗官,整顿吏治;继而丈量田亩,均平赋役;更下令江南诸郡广修水利,开垦荒地,务使“仓廪实而兵甲足”。一时间,江东气象为之一新。
然此举触动世族根本利益。陆逊之子陆抗虽领兵在外,闻讯亦连上三疏,言“操切过甚,恐失人心”;顾谭、张休等士林领袖更是联名上书,称“丞相专权,僭越纲纪”。
诸葛恪览书冷笑:“昔高皇帝提三尺剑取天下,尚需萧何理后方、韩信战沙场。今我主幼弱,外敌环伺,若不雷霆手段,如何挽狂澜于既倒?”
遂不听劝谏,反将带头反对的吴郡太守张温免职下狱,以儆效尤。
朝中自此噤若寒蝉,然怨气暗积。
与此同时,诸葛恪并未停下北进脚步。他命丁奉镇守合肥,朱熊、朱损率轻骑屯于涡水南岸,随时准备渡河北击;又遣使赴成都,向汉主李恢献俘告捷,并请协力夹攻魏国残部。
使者抵成都时,正值汉廷议政。
殿上,李恢端坐龙椅,面容沉静。下方文武分列,蒋琬居首,姜维次之,费?、董允、邓芝等皆在侧。
“吴获淮南,实乃意外之喜。”蒋琬开口,“彼既得地利,势必野心膨胀。若其转锋西向,与我争荆襄之地,恐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