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接过那精巧的模型,发现底部竟刻着“洪武二十五年制”。他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被翻烂的《天工开物》,页边批注密密麻麻如蛛网。
“儿臣遵旨。”太子郑重行礼时,瞥见父亲腰间不知何时别上了“金陵小城管”的铜徽……准是哪个孩子偷偷给他别上的。
月光照在那枚小小的徽章上,映出个模糊的“净”字。
夜露渐重,朱元璋却执意要再去看看他种的菜畦。众人提着宫灯跟到御菜园时,只见老人突然用竹杖拨开新冒的菜苗,从土里挖出个铁皮罐头。
“瞧瞧!”他得意地晃了晃罐子,里面竟是用垃圾分类换来的种,“等开春种下去,咱这菜园子也能跟夜市似的,漂漂亮亮!”
陈寒望着老人映在宫灯下的笑脸,忽然想起方才在河堤边,老爷子偷偷把垃圾分类积分卡藏进袖袋的模样。此刻那张皱巴巴的卡片,正从龙袍袖口露出一角红边。
朱标忽然轻声问:“父皇可要儿臣陪您常去市井走走?”
朱元璋正弯腰给菜苗盖土,闻言头也不抬:“你批你的奏折去!”
他忽然揪下一片嫩叶塞进嘴里咀嚼,“咱有陈小子当向导就够了……这小子连胡商烤馕用几分火候都知道!”
众人笑作一团时,谁也没发现老人偷偷把半块没吃完的玫瑰馕,埋进了最肥的那垄菜畦。
月光照在微微隆起的土包上,像给二十年前的烽烟,盖了层甜香的被。
……
朱标听完陈寒和朱幼薇的讲述女子工坊的事后,手中的茶盏悬在半空,半晌才缓缓放下。
他眼底闪过一丝亮色,指尖在石桌上轻叩两下,忽然笑道:“幼薇,你方才说——这作坊首批要招五十人?”
朱幼薇点头,帷帽下的眸子映着灯笼的光:“父亲,女儿核算过,若用改良后的纺织机,五十人一月的产出抵得上寻常百人。况且……”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布,徐徐展开,“这是工程学院新制的‘联动纺锤图’,六锭同转,女子只需踩踏木轮,便能同时纺出六股线。”
绢布上的机括结构精细如蛛网,朱标接过细看,眉头渐渐舒展。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军中遗孀正缺此等活计!”
陈寒适时接话:“殿下,可是北征将士的家眷安置有难处?”
朱标长叹一声,袖中掏出一本蓝皮簿子,翻至某页时,墨迹犹新:“上月兵部呈报,仅应天府便有阵亡将士遗孀三百余户,其中半数靠浆洗缝补度日。若按旧制,朝廷发放抚恤银后便再无余力,可银钱终有耗尽之日……”他指尖在“抚恤耗尽,乞讨者众”一行字上重重一划。
朱元璋原本靠在藤椅上假寐,闻言突然睁眼:“老大,咱不是拨了义田?”
“父皇明鉴。”朱标苦笑,“义田早被地方豪族以‘代耕’之名吞并大半,到遗孀手中不过几斗粗粮。儿臣虽命锦衣卫彻查,可终究治标不治本。”
夜风掠过凉亭,吹得账簿纸页哗啦作响。
朱幼薇突然按住飞扬的纸角,声音清亮:“父亲,若将义田改为‘工酬田’呢?女子入作坊者,按织布量折算田租,多劳者甚至可积攒田契!”
“妙啊!”朱标击掌,茶盏里的水溅出几滴,“以工代赈,既免了豪族插手,又能让她们凭手艺立足!”他忽然转向陈寒,“你那个‘分级薪酬’的法子,可能用在作坊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