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福山实在是个宝地。
无尘子在狐狸嘴修行了几日,丹田便充盈得不能再充盈了。
一日修行,赛过外头百日。
莫说是一群狐狸了,便是无尘子自己,若是得了这么一个灵脉宝地,怕也要整日提心吊胆,生怕那些贪心之辈心怀不轨摸上山来,将自己满门老小都给害了,然后将这宝地霸占了去。
如今凡人离去了,千福山也不担心有人浑水摸鱼,装作凡俗之人盯着自家千福山了——只要是个修行之人跑到千福山地界,如今想藏身都办不到,没有人族搅乱五行阴阳气息,其身上的法力和福禄寿三般火,在千福山几个老狐狸掩下,实在是黑夜明灯,明晃晃的。
还有一般好处是,若真有贪心之人上门了,争斗起来,千福山几个老狐妖也用不着留手,各种神通随意施展,总比老担心伤及无辜束手束脚来得舒坦些。
妇人说到此处时候,跟着点了点头,应道:“夫人说得有理。”
“本来我们一家子也想跟着跑的,但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收拾起来没这么容易,我这又舍不得田地,就拖了两日……”
言至此处,那大嫂面色立即悲戚了起来,整个人也抽噎抽动,有无穷悲伤味道一点点散落开来。
无尘子忍受不得,但看自己凝神符灵光依旧在,倒是不担心这位大嫂悲伤过度伤了元神。
胡八姑没心没肺的,又或者说活了几百年的妖物,看山下凡人的生老病死几百轮,早没了感觉,当下只是存了一点耐心,静看对面妇人抽噎。
那妇人哭了许久,终于想起对面是两个外来的客人,自己这般当面哭诉有些不合礼,忙伸出已经破了好些个洞又缝缝补补的袖子在脸上抹了几下,抹成了一张花脸,却无所觉,复抽泣几下,将最后那一点伤痛抚平了,这才道:“道长莫要见怪!”
“嫂子这是想着伤心事了,难免……”
无尘子打断道:“无碍,无碍,大嫂今日将伤痛放出来,也是个好事,若是憋久了,伤了脾胃,究竟不是个好事。”
“嗯嗯,道长说的是。”
那妇人又道:“就那么两三天时间,妇人一家子,全都遇害了,也就是妇人前头隔了不久,才寻了小道长讨要了两道符,没被那些东西害了。”
已经发泄了两炷香的时辰,如今妇人说起自家悲惨事情,面色还算平静。
“那杨家婆子,不是个良善的。”
“也不晓得杨家婆子是干了啥子坏事,那几天,整个村子白天都能看见那些东西飘来飘去的。”
“反正那几天,我们村子剩下的,家家都有丧事。”
无尘子想想,这村子也就百多户人家,绕着山边小溪千百年冲刷出来的低矮河谷分列,足足五六里地方,户户都有丧事,那模样,确实吓人了些。
嗯,这东西,不比疫病发作简单。
那婆子想起当时村子里到处收拾披麻戴孝的样子,还有沿河上下的哭丧声音,至今依旧觉得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太恐怖了!
“然后剩下的人更加惶恐了,就第三天各家把各家的都埋了,然后有手有脚的还有汉子的,当天就拿了那些要紧的物什,在日落之前就跑了。”
“有二三十家老的老小的小的,也没精力跟着跑了,就认命了,继续在这儿呆着。”
胡八姑插话了:“你们说走得急,但那些屋瓦家具,中不可能也跟着带走了吧?”
妇人愈发悲愤了:“还不是杨家婆子那天杀的招惹的!”
“村里人走的急,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梁木屋瓦也带不走,本来我们剩下的二十来户人准备把丧事办了之后,大家凑到一起,分一下,你要这家的,我要那家的,然后拼拼凑凑还是可以弄个瓦房的。”
“但是杨家婆子把道观拆了之后,不光是我们这村子倒了霉,附近的四五个村子也倒了霉,死了不少人!”
“那些人本来是找小道长去看一下的,结果跑到道观那儿才晓得道观没了,跟着我们的痕迹找到我们这儿来了……”
无尘子摆摆手,欲要止住那嫂子后边的言语,终究也想听听详情,手到了一半便放下来,顺势在一旁安稳蹲着的小黑身上摸了两下,居然让小黑一脸莫名其妙了。
“一帮人十几个,到了我们这儿,先问了道观事情,我们剩下都是些婆子老头,也就老老实实说了。”
“那些人晓得杨家婆子已经偷偷跑了,当时也没发作。”
“一个二个的都说不介意,灰溜溜跑回去了,结果第二天,喊了附近四五个村子的百多号人跑来,直接就把杨婆子的庙给砸了,把杨婆子从道观那儿抢过来的梁木门板一把火烧了,不算,还把我们村族长家,还有那些走了的人家都刮空了,柴米油盐,屋瓦家具,能搬走的都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