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晓得,南边那路是不是比清源寺还凶险几分?
江福自己就是个惜命的,也拉不下脸来怪罪旁人自保姿态了,后边那话自然说不下去了。
无尘子可不以为那些能够在曾家当供奉,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的修行是傻子,心头也在猜测南边到底有多凶险,如此面对江福悲戚面容,只将脑袋转到一边,又高声吩咐了管家再泡上两壶茶。
江福还待要出声,无尘子已回过头,伸手拉出小黑狗,揉了两下,放松了一下心情,笑眯眯道:“曾家老爷这次去京城,说不得再过两月便回来了,到时候应该有京城主脉的供奉高人前来。”
“居士不妨放下身段,再多备些礼,准备些讨好言语,低声下气言辞恳切地哀求一番,想来,那主脉的供奉高人看在同为曾家效力的面子上,会施展神通给居士代做一场法事,将居士双亲超度也不是?”
管家路过,江福立即收了可怜兮兮的模样,眨巴眨巴嘴,不屑道:“真人善心,见着无辜之人都施以援手。”
“主脉的供奉高人可没有真人这般慈悲了。”
无尘子好奇了:“哦,何解?”
“上次京城来得那位弘光真人,是这名号吧。”
无尘子点点头:“对。”
“某厚着脸皮上门求了半宿,也没见着那位真人发发慈悲,甚至直言某不自量力,让某息了给父母超度的心思……”
“这话,确实有些过分了!”
“所以说道长慈悲……”
真正的慈悲,是传说中“南无观世音菩萨。称其名故,即得解脱”。
无尘子可不敢将这慈悲的名号接下来,生怕被耽搁了自身运数,只摇头道:“贫道也是量力而行,对于力所能及的援助,贫道倒是不吝惜,但若是伤及性命了,贫道便没有这般心思了。”
“贫道修行也不容易,辛辛苦苦几十年才有了这点修为,虽不能见得仙道大道,却也想多活几年,多超度些修为浅薄作孽不多的妖邪鬼物,对于那些害了千儿八百条人命的凶煞鬼物,贫道却是爱莫能助了……”
那管家对这话稍稍听了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江福,旋即拎了水壶离去。
这老货跟着无尘子许久了,虽比不得清缘跟着出去做法事,能够见识各种残缺鬼物,却也晓得自家道长是个有修行的,也是个安分的,每月给自家老爷的灵符一分不少,自己也犯不着再各种防备,恶了这位高人了。
江福立时明白了无尘子言外之意,一脸颓丧,张口欲要将今日来意道出,却又见了对面道长的坚定神情,那话到了嘴里转悠几圈,终究说不出来。
无尘子此时且不说追寻仙道,只是前身的传承因果都还没了结,如何敢冒性命危险为他人做超度事情。
但想想对面那人也是跟自己共患难过的,无尘子又有些不忍,将自己熟识人物想了一遍,也没想着解决之法,甚是愁苦,面上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对面江福也在担心,左思右想也寻不得法子,只将那茶壶提起,也顾不得里头井水滚烫滚烫的,就着白瓷茶杯里头那绿油油的茶叶,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灌水,将那茶水当做酒水,恨不得就此醉倒。
——对面的无尘子道长,江福自然不敢责怪的。
这位道长可是于自己有活命之恩,若是自己在心生怨愤,那便是恩将仇报了。
如此小人行径,江福可不敢做。
但双亲的事情已经折磨自己几年了,中间还寻了由头回去看了一遍,却在村子百步之外就被迷住了,若非是对面道长给的护身符发作,自己怕是走不出来了。
如今,这事情该如何是好?
一时,院子内安静非常。
又有那静室内胡八姑高昂的声音传来:“可气死我了!”
“你说你这读了百八十遍的经文,都还不顺畅,断断续续的,还想引来灵气入体,做梦!”
“也亏得你老师脾气好,没被你气死!”
“要是在山上……”
胡八姑约莫也想起了这是人族地头,对面那榆木脑袋不晓得自己底细,终于是将那后头“山上一窝狐狸如何如何聪慧”的话语给生生吞了下去。
只是这口气,实在是不好咽下去,实在是憋得人难受。
这话音终究是打断了无尘子的思绪,再想接起来,却又觉得朦朦胧胧,总归是不晓得自己的思绪飘飞到哪个地方去了。
对面江福也抬起头,低声问道:“真人,不知官府可能解决?”
无尘子心头一动,也想起了各郡城各县城的坐镇修行,顺口道:“居士不妨试试,以自己名号将这事告知官府,若还是不行,再去寻了曾家庄的管家,以曾家名义将这事情禀报上去,或者可以解决。”
“未必会超度居士双亲,但至少可以将居士老家那村子的妖邪事情解决了。”
“到时候,居士亲眷,得了自在,可以被超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