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庄子百十户人家,夹在两山之间,本就不是个上佳风水地方,如今自己与子真道人乾坤二象扫过,都一盏茶多功夫了,居然只清了一小半不到,还有一半地方要扫过。
便是将这庄子扫了一遍,无尘子估计子真道人怕还要准备多扫两遍,才能安心。
——方才那入道境界的小鬼,能够躲在鬼气其中,突然偷袭,便是明证。
另外一头的子真道人也晓得自家师弟修为极为高深,调转阵法借用法力之时,刻意针对无尘子,非但将无尘子那咒文一点不落收入运转的八卦阵法之中,更是不住自其周身穴窍中抽取法力,用以平衡阵法运转。
不然这笼罩整个庄子的阵法,早将立夏真如真儿,还有清缘这四个在入道边缘徘徊的弟子抽干了,如何还能勉强诵读咒文,跟得上自家老师步子?!
如此,这阵法才运转得勉强顺心。
无尘子的言语虽轻,也有法力加持,倒是能够在这阵法内传递出去。
不过是在勉力支撑的四个后辈弟子,听闻无尘子言语,齐齐调转韵律,顿时周身小了许多,那阵法非但不抽取精气神,反倒是隐隐相助众人炼化口中那一点灵气,只是心神不能出岔子,但凡心思分散,立即便是一口气呛着,不得不再费尽心思,才能重新跟上那咒文韵律。
一时,几个弟子面上都显出了欢喜神色。
心念归一不知时,周天运转不晓岁。
便在无尘子几人谨守心神之时,子真道人见得阵法运转顺畅,不住引动阵法神光自这庄子乾位起始,顺着周天方向,将那阵法范围内的诸多屋舍宅院一一扫过,惹得其中那藏匿安稳的阴气不得不逃窜躲避,有那屋内桌椅翻滚,用具翻飞,那一家家本就被阵法威能逼得拜伏在地的壮汉妇人白发垂髫,心中愈发忐忑了几分。
又有些受了衰败运数影响的幽魂小鬼也悄悄藏匿在这庄子中,被那净天地神咒扫过,立时如火燎一般,顿时自那阴暗角落跳出,或是向着房舍漏孔之处逃逸而去,欲要逃出这神秘莫测的阵法范围,或是扑到那地上动弹不得的汉子女子身上,吸取一二阳气,也躲过这阵法清扫,或者便是无头苍蝇一般,在那屋内四处蹦跶,只欲逃得一线生机。
无论这些鬼物如何挣扎,在那威能无穷的阵法扫荡之下,如春日的冰雪一般,三五个呼吸已经消融了,成了个修为神志全无的幽魂之物,只等诸人再来一道超度咒文,便要去了幽冥,受了审判。
——人间魂魄本来如此,也该如此。
子真道人一面引导阵法运转横扫,一面驭使神光流淌,分化驳杂难分的阴阳五行气息,还要一面留神那些跳出屋子的小鬼邪物,不使得其有机会坏了阵法阵基,还要约束阵法范围,不会大小变化,不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还要照顾几个师侄,免得这阵法抽取太过,伤了其修行根基。
这般一心四用,着实辛苦。
不过是一炷香时间不到,子真道人身上已经升起腾腾热气,道袍有点点汗渍蔓延开来,那碧色中杂了点点黑色,却是被汗水给湿透了。
又有那阵法中神光绕转,化作百十符文,其法剑所指,那符文便扑上去,将那欲要跳出来的模糊鬼影瞬间化为飞灰。
又有那灵气化风,五行五色,缠绕周身,阴阳两道,迎头扑脚,将那道袍吹得呼呼作响,跟那缠绕身旁的神光应和,颇有几分驾云腾风的仙风道骨,若有那不知情的凡俗见了,立时便要拜道在地,高呼“神仙”。
又有八众灵光跳动,此起彼伏,共做八卦之形,拱卫正中的混沌流动,生出金光,法光,青色,黑色,将这大多是黑黢黢茅屋的庄子化作仙家福地一般地方,上有霞光照耀,下有九幽映照,中间灵气蒸腾起伏,还有千百道阴气煞气鬼气游荡其中,做龙吟,显虎啸,随后被一道捆仙索拘了,被丢入正中那混沌熔炉中去了。
又有几个模糊鬼影,偷偷取了墙壁缝隙,悄悄飘出,向着阵法边界的金光探去,一心要遁走,却不过显出身形两刻,便被左右的阴气席裹而走,挣扎不脱,一脸惶恐地也被卷入了那混沌其中,片刻过后,落下个透明人影,便是法眼也有些看不清。
又有周遭山上,鸟雀欢腾,鼠蛇暗游,悄悄靠拢这庄子周围,一个二个的都约束己身,于旁的禽兽秋毫无犯,只吞吐阵法内落下的灵气,满脸欢喜。
又有村人,心头紧张不安,却不晓得其身上的酸麻痛痒悄悄已然淡去,而这些,都是那那煞气鬼气招致的,其体内残存或者新近招惹的那些邪气,也被这阵法一股脑收了,还原一个清爽身子。
一时,庄子内外除了八般高低不一的咒文声音,便只剩下中间那混沌的炸响声音,算的安静。
一众修行,对这阵法异象也生不出心思,只各自内观丹田周天,外防邪鬼,颂持咒文,只一心早早将这事情了结了,好生休息。
又是两炷香过去,庄子内几十户人家内屋舍终于安静了下来,再听不得有鬼魅蛊惑的声音,见不着老少惊骇叫唤,看不见阴邪气息飘荡游走,察不得邪祟避逃遁走的动作,却是那八卦阵法已经见效,将那有灵无情阴邪之物该化去的化去,该收拢的收拢了。
但见子真道人法剑指天,有那八卦神光自脚下申请,绕着法剑流动,几个呼吸,子真道人横剑怒目,对着那阵法当中丈多高大一团混沌颜色一指,大喝:“听吾敕令,各归本位!”
这混沌,却是最后一点牵扯而来的邪气了。
随着子真道人这声音落下,有四五种声音响起:
轰隆!
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