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铁雁道:“对的,你是局办副主任,不应该介入具体案子。”
孙益民道:“然后接到正治部曾桦主任的电话,同样让我跟李其联系,他在局党委排名高于徐局长,而且我提拔手续就在他手里办的,照理不好意思拒绝,因为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他俩均为居市长提携的亲信大将,时间很短地相继给我指令,背后必定站着居市长……”
“居市长为何不直接打,想过这个问题?”秦铁雁问。
“当时我就很疑惑,后来分析大概还是不留痕迹的问题,”孙益民道,“比方说我提拔到局办也是居市长拍板的,应该视为嫡系了,可平时哪怕就他跟我在一个办公室都只有板有眼谈工作,不可能涉及半点违规或打擦边球的事,宁可让徐局长、办公室主任转达,这就是他为人谨慎精细之处。”
秦铁雁点点头:“最后谁打的电话让你下决心?”
“张炎,就是给我提供藏身之地的那位,恐怕也被抓了吧?”
孙益民平静地说,“他父亲是市委常委、统战部长张久宽。”
秦铁雁道:“两位局领导都调不动,一个小小皮包公司老板就让你俯首听命,哪怕是市领导儿子也很难让人理解。”
孙益民道:“表面看确实如此,但张久宽只是台面上的招牌,事实上张炎背后能量很大,跟居市长称兄道弟也罢了,还是吴轩鸿吴省长的铁哥们,背后牵涉到金河商界千丝万缕关系,相当厉害!”
“哦,吴轩鸿……”
秦铁雁顿时想起与蓝京探讨的话题:吴轩鸿在整个案子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分管工业的副省长吴轩鸿仕途从基层起步,之后调到省属国企快速升迁,直至厅级再转回体制从而避开体制最激烈的科级到处级竞争,这条通道的路径虽然很清晰却非每个人都能走,背后需要很大的正治能量和支撑。
吴轩鸿在官场长袖善舞,加之身上派系色彩较淡,与与金河、伍潭、泸叶等都有交集,也跟商界大佬们互动频繁,如果说任职期间与张炎发生过业务往来是正常的,同理张炎跑到围城港进行洗钱得到其老部下庄颖津暗助也说得通,不代表吴轩鸿本人参与阴谋。
毕竟分管经济副省长凌沃即将离任,省正府班子里吴轩鸿接手的概率最大,没必要卷入对他不利的事件当中。
“所以张炎就能指挥你与李其通电话,根本不用考虑两位局领导的感受?”
秦铁雁问道。
孙益民苦笑,又低头猛抽香烟,然后道:
“按办案流程,专案组应该调取我手机里那天所有通话记录吧?那是工作手机,但两位局领导都用小号跟我小号联系,本身就说明问题吧?心照不宣的事儿,我根本不担心……张炎跟我说的原话是——通知李其出现场的事儿别磨蹭,赶紧打!总不至于真的让大领导……呃,把你摆在这个位置干什么,不就关键时刻顶上去吗?别怕有兄弟帮你托底!”
秦铁雁道:“你觉得张炎所说的大领导是谁?”
这种问题听起来好像废话,但审讯就需要把所有含糊的、似是而非的东西说明白,而不是各种指代或隐晦的暗示,拿到检察机关和法庭都不被认可。
孙益民也懂他的意思,又一阵苦笑:
“应该指居市长吧,也不排除吴省长亲自出面,反正这句话对我触动蛮大,赶紧跟李其联系,可能意识到哪儿不对劲吧,他态度强硬地要求局领导直接下达指令,我正好卸下担子向张炎交差,顺便也发了短信给两位局领导,意思不是我没做,而是李其不买账……关于三次电话就这些,我愿意对内容真实性负责。”
秦铁雁道:“照你所说仅仅打了几个电话,你犯得着躲到张炎别墅这么长时间?恐怕另有隐情吧。”
孙益民叹了口气,道:“就猜到秦书记会怀疑,此事的确有不符逻辑之处,但切身处地站在当时的场景和形势,平时再冷静的人也会产生误判……一是蓝京书记锲而不舍誓查到底的态度,还有大违常理全网直播夜闯刑警支队的做法,真的把我吓住了,紧接着才发现给徐局长、曾主任的短信竟然没发送成功,赶紧打电话,他俩小号都注销了!我的心一凉使劲打居市长手机,他始终没接,又隔了半小时张炎来了电话,先埋怨我不该不顾场合乱打电话,然后说局势有点恶化,为安全起见我必须先躲阵子,等风声过去再出来,否则容易被揪着几次电话不依不饶,把我连同几位领导都拖下水等等,我整个人全懵了,也就晕乎乎地收拾东西连夜跑到张炎别墅……”
“没想到躲进去就出不来,是吧?”秦铁雁道。
“是的,本来与我关系不大,躲起来逃避组织调查倒显得做贼心虚,性质愈发严重,这一步我走错了!”
孙益民后悔莫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