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息将剑拔出,剑尖滴落的血珠染红了他脚下?的白雪。
一朵雪花飘落在他的睫上,很快化?成?了水汽。
殷芜的披风跑丢了,身上都是汗,脸上都是泪,杏眼?红得吓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尾鱼,可怜委屈极了。
她吸了吸鼻子,颤声道:“百里息,我冷。”
他艰难走到殷芜面前,可千疮百孔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他轰然跪下?,头垂得极低,如同?最?忠诚卑微的仆从。
殷芜俯身去抱他,拼命想将他拉起来,却被他倒下?的身躯压住。
她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擂鼓一般的声音,奔腾的血液冲向?头顶,眼?前模糊一片,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时间停住。
风声呼啸如同?嚎哭。
“阿……蝉。”声音从他喉里发出,溢上来的血沫让他剧烈咳嗽起来。
殷芜望着?天空翩跹如蝶的鹅毛雪,泣声道:“百里息你这个疯子!混蛋!王八蛋!”
番外一
今夜便是除夕。
曲庆朝廷出了一大笔银子将五千俘虏赎回?去了,冠州也恢复了安宁。
经此一战曲庆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不会有什么动作?了。
郁岼和郁宵尚留在芮城主持族中之事,殷芜留在春宁巷的宅院里过年。
一早殷芜便听见门外吵吵嚷嚷,开门见满街大包小裹的人,他?们都是从四望城回?来的,知道冠州军胜了,主城重?新拿回?来了,便一刻也等不了,携家带口回家过年。
阿满背着瑶瑶从人群中钻出?来,喊道:“我们回?来了!”
殷芜同瑶瑶玩了一会儿,便去煎药,谁知厉晴却?比她早一步,那药已在铫子里冒着小泡了。
“再?有半个时辰便好,属下在此处看着,今日冷,姑娘回?屋去吧。”厉晴劝道。
殷芜便去另一边想准备今日的晚膳,谁知那边灶也被茜霜占了,阿满在那“呼呼呼”地拉风箱,火苗从灶台边沿窜出?老高。
厨房没有殷芜容身的地方,便准备回?屋里,谁知辰风寻了过来,道:“姑娘,薛安泰大人说府衙后院收拾妥当?了,想将大祭司移入府衙去养伤。”
“大祭司重?伤不宜移动,我去同薛大人说两?句话。”
等殷芜送走薛安泰,厉晴的药也熬好了,殷芜便端了药碗回?屋,药有些?烫,她便将托盘放在窗边的小桌上,折身去掀石青色的床帐。
殷芜的床并不小,可百里息躺在上面却?觉逼仄,他?后颈枕着殷芜的雪绢软枕,身上盖着殷芜的粉花小被,看着有些?突兀,人突兀,小花被儿更突兀。
她伸手探了探百里息的额,因才从外面回?来手冷,摸什么都觉得热,于是矮身用自己的额贴了上去,见他?未发热才放下心。
大战至今已有七日,他?一直昏迷未醒,开始几日发了高热,吃药、擦身也未退热,一直熬了三?日才退烧,身上的箭伤上药及时,又是冬季,倒是并未溃烂。
殷芜用软垫将他?的头颈垫得高些?,端了药碗在床边坐下,用小勺一点一点喂给他?喝。
他?人清醒时便有一种疏冷孤傲之感,如今也不知是昏迷的缘故,还是受伤的缘故,看起来便带了一点羸弱苍白之态。
冬日昼短,下午殷芜带瑶瑶在院内玩了一会儿,回?屋时天便黑了,她点了灯,又去探百里息的体温,见依旧未发热,便将床帐勾起来,又抱了一床被给他?盖上,将窗开了半扇透气。
远处街上忽有一星火光升上天炸开,绽出?一朵赤色的烟花,“嘭嘭”又有两?个烟花相继炸开。
城中百姓似得了信号一般,都开始放炮竹、放烟火,人声?虽远却?如沸。
殷芜的眼中映出?绚烂的烟火,人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