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柜里的老唱机里正播放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零在壁炉前面的沙里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路明非也坐过去。
“知道危险你还去?”
“汪汪!汪!”路明非想自己大概是脑子抽了,怎么就学了小狗叫。零冷冷地看过来,他只好伸手去拿自己的杯子,想用喝酒来缓解此时的尴尬。
“你看他那件毛呢大衣的下面,警服的胸襟上别着二级卫国战争勋章。”零没有转头,仰头去看丰碑和丰碑前炮兵阵列般的喷泉,她淡淡地说,“那应该是個仍活在二十年前的老人,有些人曾真的相信苏维埃能建立一个伟大的新时代。”
老人眨眨眼,大概没想明白这个出言不逊的男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可有人扣住了他的手腕,路明非不得不用有些躲闪的眼神去看眼前的女孩。
老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罐头被撬开之后里面稠厚的肉汁被零倒进一口新的铁锅里,路明非被指挥着在冰箱里找到了新鲜的茴香和香芹,剁碎了之后也丢了进去。
“玻璃渣子都在外面,没在杯子里。”零说,声音淡然,声线却软软的。
穿过薄薄的一层水蒸气路明非看挂在墙壁上的叶卡捷琳娜画像只觉得那幅画上的女人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这时候路明非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零大小姐也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的冰山也不是什么平板身材的小孩了。
老警察并没有手机,大概也很少用过gps,开错了路零也不吭声,就只是隔着冻得开裂的窗玻璃看外面竖着领子藏在伞下面行色匆匆的路人。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现在我们扯平了,你不欠我什么了。”零放下杯子和杯子里几乎没怎么少的烈酒,两条纤长的手臂缓缓环抱住自己。
“你说话就像莎士比亚。”他揶揄着说。
路明非凝视着远处在风雪中依旧五彩斑斓的教堂和被冰雪覆盖了的圣乔治屠龙雕像,眉毛挑了挑:“开玩笑的,其实我是逃命到俄罗斯的来着,有群国际杀手在追杀我……像莎士比亚和普希金都没用,这时候你最好的祝福是希望我能像圣乔治,那样说不定我还有机会活下来。”
随后豪气干云咕噜咕噜一口气将那杯伏特加闷了大半。
“镜瞳能帮我做到很多事,包括精准操控酒瓶砸碎时瓶颈的受力方向。”零小口啜饮烈酒,火光摇曳着落在她的瞳子里,路明非这才现零的眼睛真是很漂亮,深邃得像是星空。
两秒钟后他呸呸呸地拉过垃圾桶,往那里面吐了一块指甲盖大的玻璃渣。
“那个,你喜欢狗吗?”路明非想找点话题,这里太安静了,气氛一冷就让人觉得尴尬。
逃避从来都没办法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棘手。
上一个夏天零在上海的火车站接路明非,那天她打扮得居然有点像是……夏弥的风格。
那种迷惘让路明非想起很多东西,那些无助的、困难的、悲哀的岁月,那些被狂流的涛涛宿命冲刷得不知踪迹的过往。
大概是逃亡的日子里太多的彷徨了,甚至让他忘了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他们靠得很近,零用一只手扣着路明非的手腕,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整个人都半跪在沙上。
“有人说我说话像普希金,不过我想为什么我不能只是像我自己呢,莎士比亚和普希金都没有我伟大。”
“中国人,我从南边来。”路明非笑了笑。
话还没说完老人又回来了,他哆嗦着手去点烟,按了几次打火机都没点燃,路明非把身子探到前座用自己的打火机帮他烘燃了香烟的烟头。
他们一起在散步的时候搭一辆警车漫无目的在莫斯科游荡,走着走着零说前面有个屋子是我的产业,咱们去歇歇脚。